跨性別敏感度滿分的日劇《Last Friends》：兼談其法規權益問題 ...

文■宋竑廣　監修■旭寬（跨性別運動人士）

通常在寫性別文章的時候，比較會說的是性別敏感度，意思是指對性別的認知敏不敏銳，例如除了男女二元的性別之外還有什麼。標題會用跨性別敏感度，是因為這篇文章要談的是對「跨性別」的性別敏感度。說到這，當然要先解釋標題的第一個名詞日劇《Last Friends》，這齣涉及跨性別題材的連續劇，因為有在台灣非常轟動的日劇《交響情人夢》演員上野樹里等人參與（這部戲紅到台灣的交響樂團開過劇中曲目的演奏會，門票銷售一空），開拍之前就很受矚目；待上野樹里的中性造型曝光後，更掀起不少話題。

一開始許多觀眾以為，這部戲只是在演女同志T的故事，想不到故事進行沒多久，看到上野樹里飾演的岸本可在網路上查性別認同障礙的資料時，才知道這是一部涉及跨性別題材的戲劇（註：我的跨性別朋友跟我說，他並不喜歡性別認同「障礙」這種字眼，彷彿在說同性戀是性傾向認同障礙似的）。

一般人或媒體，常粗糙地直接把女同志T跟男生劃上等號；但透過這部戲，觀眾很快地認識到性別認同障礙跟女同志T是不全等的。有觀眾在討論劇情的時候，很聰明地提醒大家：「認為自己是男生的岸本可，他喜歡女生並不算同性戀，這樣是異性戀。」在現今對性少數充滿誤解的時代，能夠把性別認同跟性傾向分辨清楚，我覺得在跨性別敏感度的量表上，可以給到80分。

但這部戲對跨性別的敏感度不僅於此，後來劇情出現一段，是醫生勸岸本可說：「現在的階段是性別焦慮症候群，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動手術）呢？」飾演岸本可的上野樹里在專訪中說：「可或許會被誤會成『性別認同障礙』（gender identity disorder）的角色，但其實不是。」

這個概念後來在編劇淺野妙子接受女同志網站Tokyo Wrestling專訪的時候，有了更清楚的解釋：「可並非100％的性別認同障礙，處於灰色地帶，如果身邊的人都能接受這樣的她，她也會想說，這樣的自己沒什麼不好。不過，實際上當事者還有各式各樣的想法。」編劇的意思或許是，如此一來，他比較能敞開心胸探索其他看待身體和性別的可能性，環境友善，無論當事人做什麼選擇都能比較平順，少吃點苦。

能認知到性別認同障礙有不是100％的，在跨性別敏感度的量表上，可以給到90分了。為什麼呢？別說一般人，就連某些專門的醫科生，都還以為跨性別「就是」覺得自己是女生／男生，只接受100％的女性或男性身體，沒想過非100％的可能。對理解有限的人來說，跨性別等於變性，卻不知道有的跨性別可能只需要荷爾蒙療法，或者只需扮裝，這也是為什麼，用變性人涵蓋跨性別並不妥的原因。

更重要的觀念是編劇的下一句話：「如果身邊的人都能接受這樣的她……」非100％的性別認同障礙不容易浮出檯面的原因，是大家只接受男女二元、非男即女的想法。如果不說自己絕對是另一種性別，似乎就不被接受，就不夠資格以另一種性別身分生活。編劇能想到這一層，她的跨性別敏感度可以打到滿分了。

對跨性別來說，所謂的接受，不只是人與人之間的觀念，還包括醫學上、制度上、法規上的認可。如同編劇所說，環境接受，當事人自己也能接受；但如果這3個攸關權益甚鉅的層面無論如何也不接受，當事人就只好強迫自己選擇手術。說到這裡，大家或許不明白，有什麼醫學上、制度上、法規上不能認可的呢？有的，像最近內政部就要求，一定要動手術，要完成陰莖重建手術才可以由女變男，這就不得不讓當事人視手術為唯一的選擇。

然而，以僅僅服用荷爾蒙的FTM（Female-to-male）跨性別變性男來說，有許多人在外表上，與一般男子並無二致。因為生理女性使用男性荷爾蒙的效果很明顯，不會「不男不女」，外表及聲音都會改觀。要他們不能以男性身分生活，別說當事人困擾，周圍的人也困惑，這就是目前男女二元思想一路僵硬到法制的地方。即便醫生有彈性的建議，政府也不給彈性的空間，生活面與醫療面兩敗俱傷。

如同劇中岸本可被醫生問的那句：「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動手術）呢？」一個人急著動手術，絕大部分是因為環境不允許他這樣不男不女的人存在，例如身分證是女裝扮是男，很怕被戳破，很怕被當成騙子，並不是當事人性別認同障礙太嚴重。如果岸本可沒因為中性外型被流言攻擊，不擔心喜歡的女孩知道真相後覺得他噁心，他便能早早跟編劇所希望的「某一種」結果一樣：超越社會僵化的成見，考慮接受手術之外的自己──雖然目前很難，而且許多人因應不同處境還有很多種考量。

跟台灣比起來，我很驚訝日本戲劇作品能對跨性別敏銳到這個程度，在《Last Friends》之前，自2001年起已有3齣日劇提及跨性別，而且相當程度地呈現了他們所需面對的現實問題。早前一連串的女裝少年漫畫，還引發媒體討論。大眾媒體的影響力，往往勝過學者的論述與呼籲，或許是因為如此，讓日本在2003年誕生第一位跨性別地方議員，並在2007年以更高的票數連任。但願風靡至台灣《Last Friends》，也能為台灣的跨性別開創出更友善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