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同婚合法化後首次大遊行，陸同志踴躍參與

10月26日，台灣舉辦第十七屆同志大遊行，主題為「同志好厝邊」（台語鄰居之意），宣示「同志即在我們生活中、是社會一份子」的理念。在今年5月17日，立法院已正式通過《司法院釋字第748號解釋施行法》，本次遊行形同台灣「同婚元年」第一次同志遊行，對於整個社會來說，別具意義。根據主辦單位「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事前估計，今日將有 20 萬人參與盛會。

總統蔡英文並未出席相關活動，但在上午十時左右，於臉書發文「在那天後，我們原本的家庭依然幸福，原本的婚姻依然美好，原本的信仰依然自由。唯一的不同，是更多的人一起擁有幸福。感謝所有人的互相體諒，彼此包容，讓爭議不見、讓幸福來到。」表達相挺之意。

行政院長蘇貞昌今日也以台語發表「同婚施行五個月 向鄉親報告」影片，以貼近台灣鄉土文化的句式，向民眾解釋同志平權的理念與同婚立法的歷程。蘇貞昌特別強調「專法實施五個月來，阿公阿嬤（即爺爺奶奶）也沒有消失，爸爸也是叫爸爸，媽媽也是叫媽媽」，以顯示台灣家庭倫理並未因同婚而有所改變。這與總統蔡英文的論述方向相似，都仍在持續向「反對方」喊話，呼籲體諒與包容。

對於台灣來說，同志遊行的歷年軌跡，確實展現了社會對同志的態度變遷。2003 年第一屆同志遊行，僅約1,000人參與，仍屬小眾活動，如今不僅人數攀升到20萬人，隨著與同志人權保障有關的法律陸續通過，遊行的知名度與社會接受度亦大幅提昇。桃園機場、台北捷運及台北各大公共景點皆能見到遊行的宣傳旗幟與標語，台北市政府民政局也舉辦同志運動二十週年展，主題為「現在就是未來」，公私部門參與熱烈，與十七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作為亞洲同志婚姻合法的首站，台灣同志遊行已成區域知名的性別友善旅遊景點。今年的遊行隊伍中，明顯有比往年更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民眾參加，包含香港、日本、歐盟、奧地利、比利時等地。全球訂房平台Airbnb更提前推出《Airbnb房東彩虹旅遊導覽》，吸引來自全球各地的2.1萬名旅客於遊行前、後三天訂房。

值得一提的是，在Airbnb統計的客源當中，來自中國大陸地區的旅客排名第九位。前八名除台灣之外，依此為馬來西亞、新加坡、香港、美國、菲律賓、韓國、泰國。其他地區遊客來台不足為奇，但今年適逢兩岸關係低潮期，中國當局早已停發陸客來台自由行簽證，是什麼讓陸客依然願意突破困難、來台參與遊行？

陸同志赴台遊行「敢在街上牽手」

上午 11 時 30 分，來自中國青島的張勇跟男友李天齊就到了台北市政府廣場。這裡是第十七屆台灣同志大遊行的路線起點，廣場上有超過一百個攤位的「彩虹市集」，眼前所見的盡是彩虹旗幟、氣球，以及許多精心裝扮的民眾。張勇穿上先前於「上海驕傲節」購買的黑色T-shirt，上頭印著「我同志我驕傲」的字樣，臉上則貼著標語，手裡握著剛買的衣服。他與李天齊各拿著一瓶冰啤酒，正等待著下午一點半的遊行，「今年看起來比往年還要盛大很多」張勇笑著說。

張勇平時在中國長期從事同志權益的推廣，曾在多個同志組織中擔任志願者。他與李天齊是在青島的一個同志電影的觀影活動上認識的，兩人交往三年，半年前，他們決定要到台灣參加同志遊行，一同感受在中國還難以體會的經驗。由於提早規劃、辦理簽證，並沒有受到中國政府限縮陸客來台「自由行」的影響。但張勇透露，自己身邊不少同志友人，原本想感受「同婚元年」的氣氛，卻因為自由行限縮的關係，無法前來台灣。

這並不是張勇第一次到台灣參與遊行。2017年10月，他就曾經參與台灣同志遊行，並在隊伍中感受到強烈震撼，「兩年前，我站在凱道上，轉頭看見這麼多和我一樣的人，立刻就淚流滿面。」在參與遊行前，張勇完全沒能預期到自己會如此感動，更多的只是「沒遊行過」而引發的好奇情緒。但過程中，看見一對對同性伴侶在街上大方手牽著手，以及民眾手舉標語表達支持同志權益，讓他感受到強烈的社群支持感，並決定要帶自己的男友來到台灣。

「台灣給我的感覺就是更容易做自己，我跟男友敢在街上大方牽手，在大陸也不是不行，只是心理壓力大很多，畢竟我們會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張勇說。

兩年前的同志遊行，正好是台灣司法院大法官針對同性婚姻進行釋憲後的五個月。當時，不少同志團體都呼籲政府盡快修法，藉以實現婚姻平權，參與人數約十二萬人。當時與張勇一同來台參加遊行的，還包含在北京執業六年的余櫻律師，當時，他倆皆受到「美國律師協會」的邀情，分別前往台灣、香港參訪，兩岸同志團體的互助與交流十分熱絡。

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理事長許秀雯觀察，目前在中國以「司法訴訟」的方式進行倡議，看起來是可行的，儘管結果並不盡如人意。她也透露，對岸同志團體對她們如何協助祁家威進行訴訟、進行大法官釋憲很有興趣，「但中國的司法體制還是跟我們很不一樣，也沒有違憲審查的制度。不過，這幾年確實有更多個案累積，而這些指標性訴訟，還是對運動很有幫助。」

余櫻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屬於相當關注人權議題的事務所之一，六年下來，她經手了不少同志權益的案件。她觀察，台灣在性別平等和性少數權益的推動工作上，確實做得比大陸要好很多，而台灣相對開放的政治環境，也讓同志社群多了不少空間。余櫻說，在中國大陸，幾乎所有的政策與議題的推動，都得先掌握「國家風向」，才可能找出操作空間。

余櫻舉例，日前外交部回應記者提問，表示目前因涉及種種原因，中國不宜推動同性婚姻合法化。余櫻認為，「就婚姻平權來講，現在外交部會主動回答，儘管說近些年不會考慮，但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一個比較好的方向，這是在國家層面進行回應。再早些年他們甚至不會回應。這（會回應）至少是個進步。」

張勇則補充，就他的觀察，台灣社會不僅給予支持同志現身、婚姻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也給了宗教團體自由，「一旦正反雙方的聲音都大，整個社會就自然會去討論。」

前幾年，當台灣社會因為婚姻平權法案吵得不可開交的同時，中國大陸的同志運動則顯得相對安靜且沈寂，互聯網上能看到同性戀的相關話題也越來越少，中國廣電總局甚至還曾下達明文禁令，不許同志相關話題過度活躍。

攝：陳焯煇/端傳媒

然而，中國大陸同志運動也曾經像台灣一樣，有過活躍時期，時間約略在 2008 年北京舉辦奧運後，整個中國正較願意向外界展現一個開放的形象。當時，各地不約而同地開辦各種同志民間組織，其中不少將自己定位為 「外向」型的組織，願意與教育者、心理學家、媒體合作。像是 2008 年創立的同性戀親友會、北京同志中心，以及 2009 年的瀋陽驕傲節、微博帳號 ＠同志之聲 等。

「單個同志組織的出現，可能是某一個偶然的因素。但這些組織在2006年以後集中出現，是同志運動議題多樣化這一大的整體性趨勢的結果。」長期研究中國同志運動的華東師範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魏偉在接受媒體訪問時曾經說道。但這樣的空間，卻在近兩年內快速收緊，在互聯網上涉及同志的話題、同志組織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壓。今年赴台參與遊行的同志，也都刻意保持低調。

「要推動政策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對於余櫻來說，雖然兩岸制度歧異，但有了台灣的先例，她仍願意對未來保持樂觀。張勇說，自己雖然偶爾感到失望，也曾因台灣同志遊行而觸動落淚，但絕對不會放棄繼續推動中國同志運動，「我之所以會哭，一方面是因為看到跟自己這麼多一樣的人，另一方面是彷彿看到中國大陸的未來，儘管這『未來』可能是二、三十年後。」

同志遊行活動將於晚間七時正式結束。根據傍晚五點主辦單位最新公布數字，現場遊行人數已經超過17萬人。

（應受訪者要求，張勇、余櫻、李天齊皆為化名）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

攝：陳焯煇/端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