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Ar
4 F& j+ D9 @' O0 n7 L& N
Ariel不喜歡騎馬,她覺得把人身安全交給一隻有情緒的龐然大物,風險太高。但她偶爾仍會陪Elsa去馬術場。她看著Elsa在場中,神采奕奕地跨乘鬃毛也結成整齊花辮的駿馬,又是欽羨,又是自豪。
Elsa在很多事上表現得畏怯,但她卻從不怕馬,與騎馬的風險,這讓Ariel難以理解。
- E2 X" x" z. A4 \0 V4 `" f8 i
人都會傾向制服比自己弱勢的對象吧,Elsa在與馬的互動之間,展現了少見的自信與侵略性。她不容妥協的指示,簡短清亮的斥喝,讓馬只能放棄思考,反射性的臣服於她。馬已摒棄自我意識的存在,交付主人全然的信任與專注,與她融合為一,Ariel相信馬空曠的心裡必定感覺充盈的幸福。
Elsa結束了一輪練習,來到近處,兩頰泛著淺淺的紅暈,給了她一個下巴揚起的微笑。那才是她該有的風範與氣度呀。Ariel覺得很滿意。
2 W: \4 Y/ C: @
下午他們一起騎馬漫步到附近的原野上,殘雪間或白或黃的小野花已在河畔冒出了頭。天空灰灰的,雲壓得很低,已嗅得出春天多變又充滿生機的氣味,遠處長草間傳來小野鴨的哀啼。
Elsa轉頭對她笑,那笑容有點稚氣:「我幫你拉馬?」說著伸手去接她的韁繩。
「好啊,如果牠更聽你的話。」Ariel放手讓她拿去了繩頭。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參加比賽。」Elsa說:「這沒什麼好玩的。」她看著自己慢慢晃動的腳尖。她現在腰桿坐得沒那麼直,腳沒踩在馬蹬裡,而是閒散的懸在馬腹兩側隨意踢著玩,語氣也像在說笑。
「說不好玩,又常來。」Ariel笑了。「我早上看你改騎那隻瘋馬,緊張死了。」
Elsa又看著她笑:「我看起來很野蠻嗎?」
「一點也不。」Ariel看著她純白的合身馬褲,和深棕的長馬靴。她的長腿比例真好看。
「明天玩別的吧。」Elsa笑道:「我爸媽這周末不在,我好像寄養在你家的小孩噢...。」聲音漸弱漸慢,完美的隱入風聲裡。
Ariel笑了笑,問:「你明天想玩什麼?」
「你想玩什麼?換我陪你。」Elsa抓著兩副韁繩的手,無意識的慢慢敲打前方的馬鞍,好像正在心裡譜曲唱歌。
Ariel看著遠方棕藍色山脈,無法太認真的思考。萌芽的春天和身旁那人的語調都讓人變得慵懶,她現在好想睡個覺。「好一陣子沒跟你練擊劍囉。」
「擊--劍--呀...」Elsa拉長嗓音,聽起來有點猶豫。她的節奏還是和剛剛一樣慢,Ariel認出了那是馬踱步的步伐。
「怕我嗎?」
「怕--呀--,我最不想和你打。」
Ariel笑道:「你就是人太溫柔。」
Elsa抿著嘴微笑,頭低了下去,又消失在無聲的樂曲裡。
" a9 u% ?8 L+ s1 ^' ?7 a8 M) f
Elsa在擊劍上,是個純練習型的學生。練習時表現完美,實戰時卻全無臨敵意識。Ariel記得第一次和她試打後,拿下面罩竟發現她哭了。
「弄痛你了嗎?」Ariel慌了手腳,想起剛才刺中她很多次。
「沒有。」Elsa摀著眼欲蓋彌彰的想擦去眼淚。「我就是不適合學這個吧。」
「你怎麼只是防守,都不攻擊呀。哪有人這樣打的。」她看見Elsa濕潤的睫毛,忙說:「好啦好啦,你別哭,都是我不好。」
$ k B5 B% K Q6 L
Ariel喜歡擊劍。在觀眾都看不出來的巧妙時機擊中對方,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手下留情,不在她的字典裡。她認為Elsa最欠缺的就是危機感和鐵石心腸。
「刺我呀,劈我呀。」這天他們用軍刀,Ariel竄高伏低,不斷用言語和動作挑釁她,Elsa依然只是防守。
機會向來都稍縱即逝,眼睛要快,身法要準,她腳步輕盈像野兔,心中卻是眼鏡蛇的意象。但她的伏擊和假動作常常被Elsa看穿,沒辦法,太熟悉的人並不適合當對手,有時她甚至會覺得他們只是在跳一支套好招的雙人舞。
「好餓喔...。」Ariel正打得興起,卻聽到Elsa天外飛來一筆的說。她又用上壞心眼的軟呢語氣,節奏和這場比試全不相干的懶散。
Ariel哭笑不得,她的對手看來有些心不在焉。「好啦,不玩了。」她收刀後退了一步。
趁Ariel收刀直立的時候,Elsa突然趨前用刀輕點了她肩膀一下:「我終於得分了。」
「嘿!你!」Ariel笑著追擊,Elsa把刀一丟就嘻嘻笑著跑遠了。
& J; o, D- E3 ^0 j$ U+ g
家中只有Ariel和六姊Andrina沒有自己的房間。Ariel和Andrina共享一間房,通常Elsa來的時候Andrina就會讓出自己的床,到別的房間去睡。
這晚大姊Attina不在,他們霸占了她的單人房。她的房間別有洞天,開了門先是一個小家庭大小的起居室,繞到牆後面才是睡覺的地方。所有的姊姊裡,她最熟的是六姊Andrina,最討厭的是愛作弄她的四姊Aritsta,而她最在意的則是Attina。Attina是幾乎和爸爸平起平坐的人,她總是最受家人與外人的關注,手上握著她們沒有的資源,例如,她的房間總是特別大,而且是單人房。她會招待朋友來家裡玩,有時會帶到她的大房間裡,他們聽音樂聊天,還以為是在辦人文沙龍呢。
她帶Elsa走進臥房,打算開Attina的衣櫃偷穿她的衣服玩,Elsa的注意力卻馬上被別的東西吸引。
「哇,好大的兔子。」Elsa看到她床邊有一隻很大的絨毛兔子玩偶,幾乎要跟她一樣高了。
「她男朋友上個月送她的。」Ariel坐上床,拿起那隻兔子把玩。擬人化的兔子手長腳長,耳朵垂下來蓋住臉,看起來有點滑稽。
Elsa也小心翼翼的坐上床,撫摸那隻兔子:「為什麼你姊都成年了,男友還要送她絨毛兔子當禮物?」Ariel把玩偶塞給她,她就接到懷裡去愛不釋手地抱著。
「不知道,」Ariel聳肩:「大概戀愛中的女人都像小孩。」
「不是像兔子嗎?」Elsa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小孩,Ariel想起自己說的上一句話,心裡打了個突。然後她又想起,Elsa現在十二歲,本來就還算是小孩。
「你才像。」她看著Elsa和兔子就像同一家公司出產的玩偶。
「Ariel,我今天發現你很像兔子。」Elsa笑道:「跟你練劍的時候突然發現的。腿細細的腳掌大大的,跳起來好像兔寶寶。」
「你才像!」Ariel笑著去推她,Elsa也笑著躲開,滾倒在床上。
他們玩了一會,Ariel跳下床,跑到梳妝檯邊,神秘兮兮的從Attina的珠寶盒拿出一枚戒指:「我好擔心Attina下個月就說她要結婚了。你看,他還送戒指,但是她不好意思戴,我知道她收在這裡。」
「哇,戒指耶,好浪漫。」Elsa睜大眼看著戒指,似乎覺得很新奇。
Ariel覺得她的表情很有趣,就把戒指自己套上:「你看我只能戴在大拇指。給你一個讚。」
Elsa笑了一會,問:「他怎麼不怕買錯尺寸?」
「一定是用什麼方法先量過了。」
「什麼方法?」
「半夜偷偷做手指蠟模。」
Elsa略略歪頭,認真的看了Ariel幾秒,才笑說:「你騙我。」
「沒騙你,你今天晚上小心。」
Elsa笑個不停,她懷裡的兔子看起來也好快樂的樣子。
f, _( ?* Y5 j* r! D0 Y
Ariel定睛看著她的笑容。認識以來,Elsa的年齡肯定是增長了,但這一兩個月她突然變得更像小孩。
Ariel在這幾個月裡劇烈覺察自己的變化。她迎接了第一次的生理期,半夜痛到醒來。除此之外,她覺得所有感官都變得比從前敏銳。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彷彿都打鑿新的開孔,以前她會忽略的花花世界七彩流光,通通一股腦的灌了進來。
『Elsa從前就會這樣笑嗎?她側著頭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我剛送了她兔子和戒指一樣。』Ariel突然察覺了自己的心跳脈動。
# d# B* c/ u6 N& G- D
Ariel放下戒指,上床坐在她旁邊,Elsa靠著床頭軟墊屈膝坐著,笑容還沒淡去。
「怎麼笑個不停哪?」她問,又引得Elsa綻開新的笑意。
從他們相距不過幾吋的臉頰,她感覺微微的熱量從空氣中傳來,夾帶淡淡的體香。她聞慣的Elsa用的沐浴用品和洗衣精的香味,此時卻變得比從前濃稠多彩。
Elsa是個細心的孩子,她看著Ariel,也慢慢安靜了下來。Ariel想,或許自己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
「怎麼了?你生氣了嗎?」Elsa問。
「怎麼會。」Ariel問:「你開始有生理期了嗎?」
「呃,怎麼突然問。」Elsa愣了一下:「還沒。你現在在痛嗎?」
Ariel往後靠在她旁邊的床頭軟墊,看著對面的牆壁:「不是。我覺得我變好多。」
「我沒覺得你變很多。」Elsa轉頭打量她,又展開稚氣的笑。
「你還不懂啊,是一種感覺,只有我才知道的感覺。」Ariel看著她:「我好像換了一副軀殼一樣。」
「Ariel蟒蛇蛻了一層皮嗎?」Elsa笑著又把頭靠在她肩上,抓著兔子的前掌輕輕拍打Ariel的手背,Ariel乾脆攤開掌心承接。Ariel此刻突然更感覺她的天真無邪,這種毫無機心的肢體接觸,像羔羊投入野狼的懷抱,只能專屬於小孩。小孩在打鬧時,擁抱時,靠在別人的肩膀時,什麼都不會多想的。
$ j6 p/ o4 W+ ^/ F
Ariel當下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小孩了。